“儿子…慕贤…”杨文远被踹倒在地,胸口剧痛,却仿佛毫无所觉。老王的话像一道闪电,劈入他混乱的脑海。慕贤…他的独子…那个被他寄予厚望,宠溺骄纵,一心要继承他“金光大道”的儿子…也要下狱了?
一瞬间,疯狂的浪潮似乎退去了一丝,露出底下冰冷坚硬的现实礁石。一种巨大的、迟来的恐惧攫住了他。不是为了自己,而是为了杨慕贤。
“慕贤…我的儿…”他挣扎着坐起,靠着冰冷的墙壁,眼神迷茫了片刻,随即又被更汹涌的疯狂淹没。他脸上再次浮现那种诡异的、充满向往的笑容,张开双臂,仿佛要拥抱一片辉煌的金光:“下狱?不怕…不怕…爹有金光!祥瑞护体!布政使大人…不,皇上!皇上知道我的忠心!会赦免我们!慕贤…你看!金光!好大的金光!祥瑞啊!爹没骗你!我们杨家…要发达了!哈哈哈…发达了!”
癫狂的笑声在狭窄的牢房里冲撞回荡,如同夜枭的悲鸣,又似地狱恶鬼的狂欢。笑声中,他再次沉浸到那由紫檀屏风和金箔渠壁构筑的、虚幻而致命的“金棺”之中,将自己,连同他最在意的血脉,一同埋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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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,在绝望与等待中煎熬而过。
一道由八百里加急快马飞递而来的圣旨,如同最终的审判之剑,轰然劈落在汉中府城:
“奉天承运皇帝,制曰:原汉中知府杨文远,身膺重寄,罔顾君恩。贪酷成性,残民以逞!假祥瑞之名,行聚敛之实;强征丁壮,骸骨盈野;匿疫不报,祸延千里;奢靡无度,金箔饰渠;欺君罔上,罪不容诛!着即处斩,枭首示众!抄没家产,妻妾没官,子孙永世不得入仕!盐商沈万金(已伏诛)等一干从犯,罪证确凿,皆斩立决!布政使陈廷章,督抚不力,难辞其咎,着降三级留任,戴罪赈灾,以观后效!钦此!”
圣旨宣读的声音,冰冷而威严,回荡在布政使行辕。每一个字,都如同重锤,敲在每一个涉案之人的心上,也敲在汉中百姓积压已久的悲愤之上。
消息如同燎原之火,瞬间点燃了整个汉中府!
东市口,历来是处决重犯之地。行刑之日,天刚蒙蒙亮,偌大的刑场已是人山人海,万头攒动!从四乡八镇涌来的灾民、失去亲人的遗属、侥幸活下来的民夫、城中的普通百姓…黑压压一片,如同沉默的怒涛。他们衣衫褴褛,面黄肌瘦,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悲痛!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、混合着汗味、土腥气和隐隐血腥的压抑气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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