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右弦主炮组,试射两发!”

        口令一道道下达。

        前甲板那些巨鲸般的主炮塔,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缓转动、昂起。轰隆!巨大的炮口猛地喷吐出炽热的火焰和白烟,震得脚下的甲板都在剧颤,炽热的气浪裹挟着硝烟味儿扑面而来。舰艏鱼雷管的外盖沉闷地滑开,里面黑洞洞的,透着一股子冰凉的杀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切都活了起来。胡泉看着那些水兵。他们动作麻利,眼神专注,口令简短清晰,操作各自的部件如同使用自己身体的延伸。填弹、瞄准、检修轮机……每一个环节都异常熟练。这些活生生的战士,沉默却效率惊人,在胡泉和邓世昌的共同调遣下,整个舰队进退自如,炮口如同有了灵魂。

        真正的信心,像温热的酒,在胡泉的胸口渐渐发酵开来。有舰,有炮,有这些真正懂行的水兵,更有身边这位舰长,刀山火海,不过是个坎儿。

        夕阳沉沉地坠下去,染得天海交接处一片血似的红,映得十艘钢铁战舰也笼罩上了一层悲壮的锈色。海风大了些,寒意钻进脖领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胡泉独自站在致远号铁青色的船舷边,手指下意识地抚过冰凉的钢板,仿佛还能摸到模型中那一道道精细的焊痕。他抬起头,看着漫天冒出的寒星,像无数颗冰冷的钢钉,钉在夜幕上。眼前恍惚又闪过那片冲天的烈焰,那决绝一撞的悲壮……他喉咙里哽了一下,声音低得几乎被海风吹散:

        “邓舰长……”胡泉顿了顿,侧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,“在……在我来的那个地方……历史书上说……说您……是和它一起沉进黄海的……”这个“沉”字,说得异常艰难。

        邓世昌正立在他身旁一步远的地方,同样望着墨蓝色的海面,脸上没什么波澜。海风拂过他笔挺的制服,发出轻微的猎猎声。他沉默了几息,才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:

        “那边的故事,沉了就沉了吧,是历史书里的墨迹。”他微微偏过头,目光在胡泉年轻而紧绷的脸上停留了一瞬,又转向远方,那眼神像是在看远海深处未可知的暗礁,“在这里,我叫邓世昌,在这个位置上当舰长。我就得对得起脚下这条船,对得起你带来的这份机缘,更对得起等着咱们去帮一把的袋鼠国人……尽我的本分。名字只是个符号,担起来,就得扛下去。你之前那份‘荣幸’的意思,我明白,谢了。但这路,还得靠着咱们自己的舵和帆往前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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