邓世昌的分析,带着老海员特有的务实与对大海力量的深刻理解。舰队是这支新锐力量的核心支柱,它的生存与发展空间必须优先保证。他眼中的堪培拉,与港口基地相比,价值显然无法相提并论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直沉默的李云龙猛地抬起了头,这位在陆战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悍将,军装上还带着土腥和硝烟混杂的气味,手掌粗粝如同砂纸。他的思维同样直指根基:

        “两位老哥说到了根子上!”李云龙的声音洪亮,手掌拍在厚实的桌面,砰然作响,“打仗,要本钱!人、枪、炮、粮,缺一不可!咱这点家底,打悉尼都见骨见肉了,精锐老兵牺牲惨重,新兵蛋子还没沾过血!南下去啃那硬骨头堪培拉?拿什么啃?是拿人填窟窿,还是拿命耗子弹?不行!”他眼珠瞪得溜圆,仿佛堪培拉已经是眼前的一道壕沟,“新南威尔士州是宝地!不是光说海港。山里那黑亮亮的煤,山肚子里的硬铁疙瘩,咱打过的矿山都看见了!有了它,就能炼钢!炼出钢,就能造枪、铸炮、铺铁路!咱有了这些,就像庄稼汉有了自家的地、种地的锄头、粮仓的底儿!把脚跟在这片地上踩瓷实了,练兵、屯粮、织布、打铁……样样都来!后方稳如泰山,前线兄弟们打起来心里才有底!到时候咱拉起十万大军,推着自造的大炮,再跟约翰鬼子算总账!现在南下?那是拿西瓜皮撬铁锁——找死!”

        李云龙的话语粗粝直白,却蕴含着最朴素的生存智慧和后勤至上的战争逻辑。他关注的是血肉构成的力量源泉和钢铁打造的战争筋骨,两者在新南威尔士州都能找到滋生的土壤。

        胡泉沉默地倾听着。他的目光如鹰隼般在发言者的面庞和墙上的地图间来回逡巡。手指下意识地屈起,指关节敲在厚重的橡木桌面上,发出单调而富有韵律的笃笃声。每一声轻响,都仿佛是他思维天平砝码移动的刻度。火光在他眼中跳跃,那是冷静分析下压抑的雄心,也是对现实桎梏的深刻体认。布莱克忧虑的消耗战前景,邓世昌对港口战略价值的剖析,李云龙对资源与根基的赤裸强调……这些碎片化的真知灼见,在他脑海中被反复咀嚼、印证、淬炼。

        烟灰缸里渐渐堆积起一小撮烟灰。时间一分一秒流逝,室内只剩下或粗重或细微的呼吸声,以及那规律而沉重的敲击声。最终,那敲击声停了下来。胡泉霍然抬头,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,直达未来。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沉雄,带着一种一锤定音的力量:

        “善!”他吐出一个字,如同重锤砸下,“诸君剖析,鞭辟入里,切中时弊。强弩之末,不可穿鲁缟!守得云开,方能见月明。力不足时而贸然突进,非智者所为。”他站起身,手掌摊开,用力按在地图上悉尼与新南威尔士州广袤的区域,那姿态如同要将整片土地牢牢握在掌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当下大道,在稳筑根基!以悉尼城为心脏,新南威尔士州为骨血!我们将在此,以钢为笔,以火为墨,书写新的历史!”他的目光扫过众人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,“不再做那逐浪飘萍,要立千秋之基业!仿效华夏千年治道精髓,熔铸现代治国之圭臬,在此间建立一个高效、廉洁、为民的新式政府!法令出于公义,权力束于笼槛,福祉泽于众生!让袋鼠国的民众真正品尝自由之甘泉,呼吸繁荣之气息!此非虚言,乃吾等肩上之千钧重担,历史洪流赋予吾辈之神圣使命!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却字字千钧,“南下之剑,只是暂时回鞘,砥砺锋芒。待根基稳固,利剑出鞘之日,便是涤荡污秽,光复全土之时!散会!诸君归位,各司其职,即刻筹备筑基之事!”

        决断已下,如同战鼓擂动。与会者脸上紧绷的线条微微放松,随之而来的是沉甸甸的责任感。李云龙眼中精光一闪,仿佛已经看到厂房林立的景象;布莱克紧抿的嘴角松弛了些许,开始思考地方治理与资源整合的细节;邓世昌则默默盘算着如何完善港防体系。众人行礼后依次无声退出,沉重的木门关合,脚步声在空寂的长廊里回荡。

        胡泉独自留在原地。阳光穿过被炮火震裂的彩色玻璃,在他身前的地板上投下破碎而迷离的光斑。他走到窗边,望向残破但依然顽强屹立在港湾畔的城市轮廓。突然,一个冰冷、机械、却又宏大如梵钟般的声音,毫无征兆地在他意识的深渊最底层轰然响起,清晰无比:

        “滴——!系统检测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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